化学化工与环境工程学院 张益宁
2019年7月,我参加了潍坊学院赴马来西亚拉曼大学交流活动,于7月15日清晨到达吉隆坡,当天上午到达拉曼大学金宝校区,并入住WestLake Villas(西湖轩)。
拉曼大学金宝校区,位于怡宝市的金宝镇。金宝这座小镇,凭锡矿发家,原始的资本家们带着最原始的欲望,在原始丛林里辟出金宝人最原始的居住地。那时轰鸣的机械再无回响,那时挥舞的臂膀已入荒冢,连那大地疮疤般的矿坑,已隐于平静的湖水下,成了西湖,原先吞噬着不见天日的劳工苦力的地方如今忠诚地映着朝霞夕阳。在金宝,东侧的山总在云翳之下,整个金宝也被大团大团的云彩遮掩得斑驳陆离,但不完整的阳光仍将柏油马路烤得炙热,不完整的云下也能有一场完整的大雨。槟榔树、棕榈树等热带树木参差交错,恣意生长,对于来自北国的我来说是非常标志的热带景观了。这慵懒的小镇甚至没有修人行道,摩托或者驾车是最主要的出行方式。平房矮楼是这里主要的建筑,但也有零星的高大楼房。我见过现代化的都市,也见证过家乡的慢慢崛起,也就本能地把这份对未来的乐观带到了这里,想象着这些零星高楼以点带面,虽华灯如旧,却不再是唯一夺目。
金宝居民主要有马来人、华人和印度人,如同整个马来西亚的缩影,他们大抵身材矮小,皮肤黝黑,但从容貌和服饰上仍很容易分辨。人种的多样使得当地语言种类丰富,马来语、英语和华语,若只会一种就难免给生活带来不便。同时也丰富着当地的饮食,不论是米粉粥煲,还是椰饭咖喱,都能在这里找到,若能清淡辛辣通吃,那真是一大福分。一条不宽的小路,两旁垂下架在楼上的遮阳棚,三五桌椅便是一家小店的全部战场,老板剁着切不断的案板,老板娘煮着蒸不干的汤水,风扇搅动着食物的香气,趿着拖鞋的食客趋之若鹜,再不起眼也是个生产幸福感的流水线。宵夜摊的喧嚷一般始于十点半,当中国的高中生拖着一身疲惫离开晚自习教室时,金宝人会踏着最舒适绵软的步伐跟睡前的一点小饿道别。白炽灯下妆点三两飞蛾,白天有再多分歧的人们也会在宵夜桌上达成一大共识——印度煎饼,也就是国内常说的印度飞饼似乎是所有金宝人的最爱,一口下去便是满满的惬意,在喧闹的小吃摊寻得一丝小资体验。我为了体验当地人的生活曾专门忍住困意尝试过,但那一口下去并没有给我带来当地人一般的惬意,饼倒是酥脆,但里面的是高甜香蕉再加白糖,再佐以甜腻的梅露(说来奇怪,这个被叫做梅露的东西竟然似乎与梅子并不沾边)。实在是腻得有些上头,让人无福消受。
而我们此行的主战场,则是在拉曼大学。拉曼大学(Universiti Tunku Abdul Rahman ,简称“UTAR”)由马来西亚最大华人政党马华工会创办。其前身为1969年马华工会创办的拉曼学院,发展至今已成为拥有14所学院,52所学术部门以及32所研究中心的综合类研究型大学。在马来西亚排名仅次于马来亚大学位居第二,在泰晤士高等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上与中国的武汉大学、西安交通大学等相当。而我则进入了理学院的化学系,参加课题名为“Microbes Isolation and Identification from Empty Fruit Bunch Sludge”的研究。
拉曼大学围湖而建,依山傍水,绿植环合,风景优美。湖北为校区,湖南为住宿区,目之所及,最高的也只是我们22层高的西湖轩了。校区内,不同学院的教学楼错落其中,互为表里,楼与楼之间或是过桥或是爬坡,总是让你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先欣赏一番景致。有些建筑楼中有木,楼外为林,不知是树木填补了缝隙,还是人在自然的夹缝中求生存。若是俯视校园,就会发现,撩开高大林木的蒙蔽,拉曼的校园里其实也有大片颇具留白意味的草地,草地上穿插着拉曼学子按照自己习惯自行开辟的阡陌,与沥青铺就的外环干道一如毛细血管网与动脉。
然而,整个校园最抢眼的,当属大礼堂——敦林良实礼堂。礼堂以拉曼大学创办者敦林良实先生命名。整个建筑仿照中国宫殿建造,银白色的大顶熠熠生辉,从西湖轩望去是粼粼湖光也无法掩盖其耀眼的存在。但受限于马来西亚皇家,虽模仿中国宫殿却不能拥有高大的台阶,中国宫殿常见的琉璃金顶也被变通为银白色。礼堂位于墨色的方正水池中央,让人想起文房四宝中的砚台,踏过池中石板铺设的步行道,如踩过了一个个泥活字。仿佛我们将赴约一流觞曲水诗酒风流的妙人。穿过高大的红色石柱,方底圆顶的迎宾厅取天圆地方之意。绕步礼堂外围,会发现这里的窗户是苏州园林里出现过的满月形洞窗,落座窗边,窗含湖景,水天一色。远望是皇权的威严,近观有文人的雅致。其内部按照中国风水,五行俱全,摆布考究。其核心礼堂可容纳3500坐席。往来之人,西装革履,亦是整个大学领导核心所在。
我们的教学楼楼已临近学校大门,因而周遭相对空旷。化学、生物化学、食品科学、药物医学和农业科学都在此楼。一楼是实验室管理员办公室,大型仪器实验室以及试剂药品仓库。高压液相色谱仪或是核磁共振真氢谱仪之类的大型仪器任何人都可以在登记后使用。到了二楼是学士实验室,一般每两间相邻大房间为一个班级,一间是教室,紧挨着的就是实验室。一上午两节大课,学生在一个教室学习理论之后紧接着去隔壁动手操作。大教室间的小房间大多是老师的办公室,这些房间空间狭小,只有十几平米见方,容一名老师办公。三楼则是研究生及硕士实验室,到了这一层明显感到人员减少,相对空旷,实验室内的仪器都小而精密,不同于一楼的仪器室,这些大多专人使用,而且不受一楼实验室管理老师制约,可以终日运转,当然这也意味着有些实验需要通宵操作。
带领我们做实验的都是华人研究生,实验室的管理老师也是华人,虽说他们的话语带有闽语粤语的腔调,但对交流没有太大影响。我们来了这里的第一课就是实验室操作规范。与国内大抵相同,还有对实验废品的分类处理,也有很详细的规定。但要说这堂课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PPT里那些实验室安全事故的照片,有太多称得上血腥的图片被展示,感觉在国内已称得上限制级——被强酸腐蚀出白骨的手臂、被试验菌感染的皮肤、爆炸后满是血迹的狼藉等等,着实具有强大的视觉冲击力。这无非在强调安全无小事,有时候回避血淋淋就会淡化血淋淋的教训。纵使万般提醒,这里也发生过各种安全事故,有些图片,就是拍摄于拉曼。但我的项目是处理生产棕榈油产生的废物,所以几乎没有任何危险。我们的实验操作并不难,但成功并不易,为期三周的试验结束后,仅得到了一组符合要求的实验组。但我做的实验一般都要尝试三个月才能完成,所以导师对这个结果仍然非常满意,对我的报告及结题答辩也打了高分。
在大马期间,周末不去做实验的日子里我们也没闲着,组团去了槟城、怡宝和吉隆坡,目睹体验了当地人了生活,感受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马来西亚作为多民族国家,马来人、华人和印度人都生活在一起,因此能看到这些文化碰撞交织的结果,有些得以保留,有些融为一体。我们当然格外在意了华人文化的演化。华人大概占马来人口的24%,我们遇到的华人中绝大多数是二十世纪初来到的这片土地,当地频繁出现的娘惹和峇峇(读作:bā),指的就是华人与当地人的孩子,分别指华人与当地人生的女孩和男孩。他们便是促进文化融合的主力军。之所以说这些字眼频繁出现,特指出现在食物的名字里,可见中华饮食文化在取材当地又迎合当地人口味后的产物已自成一派,但大抵酸辣咸,我们无福消受。除去融合,还有很多文化保留得相对完整,比如在饮食上,煲仔饭或者烧腊饭都跟国内没有太大区别。还有宗教、语言。这里经常能见到观音庙,我们还见到了关帝庙和道观。至于语言,这里的华人都仍然讲华语,但有着明显的中国南方口音,因为他们大抵是来自福建广州的移民。当然他们也熟练掌握粤语、英语和马来语。拉曼大学特意为我们安排了华人老师,平时与我们用中文交流毫无障碍,但在一些学术专业名词上只会英文。
马来西亚作为全球最大的棕榈油生产国和出口国,这使得学院里有关棕榈油的项目为数众多,谈起棕榈油,马来人的言辞间总是透露着递出名片的骄傲。是啊,这就是马来西亚的国家名片啊。当身处异国他乡,看着他们对自己的骄傲如数家珍,我在倾听,但同时也在想:中国的宝贝呢,那可太多了,竟然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那一瞬间的凝噎竟能让人红了眼眶,文化自信,真的不只是喊出来的口号,真正走出来才切实体会祖国这七十年从筚路褴褛到今天的模样,到底是创造了怎么样的伟业。这次交流活动比起学到的专业知识,我想更重要的,是对中国现状更真切、更深刻的认识。没有什么能比充满希望的未来更能带来动力。